Sunday, August 12, 2018

記一次月全食



滿月在海平線上升起,初虧已開始,往後的事,只能文字描述
原來,我從未完整地看過一次月全食。

月全食圖片看得多,感覺沒太特別,一個暗紅色月亮,用「血月」形容實在有點誇張;看月偏食的照片,則有如月的盈虧,只是方位略有不同,也似乎不是什麼奇景。

看一次月全食也不容易,有時月出月落時分發生,不能一睹全過程;有時深宵開始,提不起勁犧牲睡眠跑到天高海闊處去等;有時興高采烈去等,卻天氣不以預期,只能盯住雲隙的銀光去想像;有時方位不合,或是,心情不對,或你旁邊的人不對。

這晚,阿得里亞海的小島山崗上,簡樸石屋,正向南,無人之境,只有天與海;地中海之夏,田園燒烤夜,滿月在海平線上升起,大海微波泛起淡淡橙黃月影,初虧已開始。

月食的照片,通常只見到食甚時刻的啞紅月亮特寫照,難以展現星體運行、地影掩月、光暗交替、天地變色的過程。圓月夜,本應月明星稀,但月食之時,若然天清氣朗萬里無雲,你能看見晈潔銀光漸漸變作月暗星亮,啞紅色昏月殘影孤懸,似乎不比旁邊的火星更光;你能看見一股黑暗力量把月光吞噬,會有點疑惑我們熟悉的月光會否從此不再一樣。

再留神一點,你能看得見日月軌跡,觸得及時光流逝,感悟到滄海一粟。

這夜月全食,由地影掩月到光暗交替,直至生光復圓天地變回銀白一片,已是午夜。如此長時間的月食,據說世紀罕見;碰巧在異地的後花園上演,奇逢一夜,相信此生不再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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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明報專欄《2047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