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31, 2015

呃like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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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媒與社交媒體是輿論新天地,當主流媒體陷落,幫黨出聲,網絡媒體適逢其時,為庶民「充權」。

這個時代,互聯網有無盡資訊,普通人一個,只要你有心尋覓,自學不是神話,也不需倚賴傳統媒體的餵食。任何人想說話,或在臉書開專頁,或開博客,或成為討論區神人;只有一點聰明,一點運氣,都有機會成為輿論領袖,發光發熱,或發狂發難,經歷十五分鐘的名氣。

互聯網的充權,令用家信心滿滿,網絡世界,人人都是自己主人,用虛擬網絡組織現實行動,又容易一呼百應,庶民用家感覺良好。無權者強調命運自主、獨立行事、輕視「領袖」、「無大台」,這種流行論調,或多或少,正是來自社交媒體「充權」的自信,這種自信、論述力與組織力,生於虛擬世界,卻成為新時代新勢力。

然而,網絡媒體之險,也越來越明顯。

部落化︰大家只選愛看的東西,同聲同氣者自成一國,聽不進其他聲音,容易沉醉小圈子世界,自以為是。

激進化︰因為說話不需負責,可隨心亂發,「充權」感覺良好,更有同道中人問安取暖,互相激勵,走進激進的螺旋。

情緒化︰網絡世界裡,為了搶眼球,標題要聳動,語不驚人死不休,玩家成熟了,掌握呃like技巧,挑動仇恨的、罵得痛快的、情感豐富的、八卦無聊的,成為市場選擇;發展下來,甚至公然以假亂真,嘩眾取寵,只寫受眾有興趣的妙語狂言,作嘢、偷文,皆因呃like有錢分,遂令網絡世界,真假難辨。

網絡的部落化、激進化、情緒化,也同時可以窒礙溝通,難容理性討論。網絡眾聲喧譁,狂言快語,容易令人迷失。呃like有道,願互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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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Monday, March 30, 2015

痛恨通識科



Photo: Carol Chow

香港有些權貴,最近發覺青少年反叛、有自信、敢於發聲,覺得不是味兒;這幫人不反躬自省,卻要尋找代罪羔羊。找到了,叫「通識科」。

通識科培養學生「批判思考」,他們說,這名字太鼓勵「批判」,要改;又說課程太側重政治,要改。

明眼人發現,這個中學通識科,正是你這幫人搞教育改革,精心設計出來;你們是始作俑者,現在反唇相譏,豈非自打嘴巴?

於是,批評者改口說,科目本身無問題,是老師出問題。

要解決問題,先要解決老師,「規定老師培訓,要到內地學習交流」之議遭反對後,現在又大聲疾呼說老師教學偏頗,不中立,講太多政治。

在這個泛政治化的社會,當你要立足香港,放眼世界,無論是環境能源問題、中國發展、全球化等單元,都離不開「政治」。我們的中學教育,難道要逃避現實,帶領學生躲於一個沒有政治的純情黑洞中,才算教育?

老師教導學生「真善美」,難道又要中立,講完真話要講假話,平衡一下?叫學生行善,也要行惡,才叫持平?欣賞美事,又要學懂欣賞醜事,才叫客觀?

誰以權勢壓人,誰以假話騙人,誰以法律治人,學生有很多渠道知悉;資訊紛亂,虛實難辨,更需要批判思維明白是非。今天打開報紙,中央大員繼續吹起號角要「基本法再啟蒙」,內地法律學者籲香港居民的行為要以基本法為最高指引,「人手一冊」、「隨身攜帶」,先以法律裝飾威權,再叫你以毛語錄式的忠誠膜拜只有權力能詮釋的法律。

赤裸裸的荒謬,誰都看得穿。學生們比俗世裡的老油條有優勢︰他們不需要扮儍。

為何年輕一代人心不歸?為何經濟崛起卻失去一整代人?問題不在教育,而在那幫把學校當作戰場、把法律當作武器的權貴,如今,我們再沒有天真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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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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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March 27, 2015

狼羊記

區家麟|絢麗荒涼 (原文 26/3/2015 刊於《信報》,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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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首領的面容,僵硬、無情,牠笑得很假,眼神銳利。誰都知道,牠不是羊。

這個農莊首領,披著羊皮,牠步履矯捷,每次作勢待撲,羊皮下都露出狼腿。

這天,農莊首領很興奮,牠掌管農莊三年了,地位穩如磐石,牠向羊群宣告︰要依法懲罰那些不認命的羊,要把牠們逐出山頭,依法 Vote them out!

真正的領袖,團結子民;羸弱的頭目,只能分化子民,從中取利。農莊首領,深明此道。

羊群掌聲雷動,有羊大聲疾呼和應︰牠們破壞青草地的安寧,阻我們搵食,那些羊根本不是羊,頭上竟然有角,還想反抗!

有些羊,低頭吃草,默不作聲,羊也不是儍的,有些敏銳的羊早已發現,羊圈裡,混進了很多披著羊皮的狗與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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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圈的故事,說來話長。

本來,每頭羊都懂得保護自己,在森林和原野上,牠們巡水草而奔,時刻耳聽八方、靈銳的眼睛留意草原的異動,防備狼群侵襲;羊群善於合作,懂得分工,隨時通風報訊;就算走投無路時,頭上雙角,仍能拼死一戰,維護族群的生命與尊嚴。

不過,狼更聰明,牠們進化得快,深明往日張牙舞爪的廝殺,血肉模糊太醜陋。狼知道,在籠裡出生鳥,會認為飛翔是一種病;當羊圈裡豐衣足食,自由與尊嚴,也可以待價而沽。

於是,農莊首領,刻意經營大片青綠的草地,羊圈比四周的豬圈潔淨整齊,羊群不停被灌輸其他農莊的慘況,自我感覺良好;而且這裡的羊可以自由覓食,牠們在山頭遊走,打情罵俏,曬曬太陽,追尋理想,看似沒有任何界限。

當然,山頭有很牧羊狗守衛,牠們也進化了,很有禮貌,外表還帶點可愛,間中飾演慈母,令部分羔羊感到溫暖;這些牧羊狗不會告訴你,甚麼地方不能去,牠們甚至不吠一聲,默默在遠處盯著羊群。羊馴服慣了,免自招麻煩,明白有一條隱形的界線,只要不越雷池半步,很多羊樂於維持和諧的平衡,享受安逸的生活,不會主動犯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農莊首領,還重新發現了一個美妙的管治工具︰法律;牠們擅長把法律作為遮醜布,一切醜事,用法律掩飾。例如農莊的大舞台,只能由狼與披著羊皮的狼狗豬,有權上台發號施令。羊群問,為何你們有特權?首領解釋︰這是法律規定,披著羊皮的動物,就是依法代表羊的利益;根據法律,法律由我解釋,其他詮釋都屬違法;只要依據農莊法則,依照我的解釋,就是真普選,就是合法的特權。

這時代的狼首領,不再是以往的極權控制狂,他們沒有甚麼高尚的理想,所做一切,只為牢牢抓住權力與利益。所以,牠們不介意有羊想離開,農莊的羊,還擁有移民的自由,你不喜歡這農莊的生活嗎,走吧。

不認命的羊,還享有一點言論自由,可以發言反對,但農莊管治集團很放心,牠們依法掌握著權錢與武裝力量等王牌,養了一大群忠心的牧羊犬,牢牢緊握農莊裡的大台與揚聲器;首領慣技,裝作看不到自己的問題,只懂指斥別人有問,宣稱憤怒的羊是叛徒、罪犯、外國走狗,在羊群裡鼓動仇恨。一手收編,一手分化,很在行。

不認命的羊大聲疾呼,若是散兵游勇,農莊首領們可以忍,還可以借勢彰顯自己的寬容大道。不過,當羊群組織起來,互相啟發,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潛伏著的耳目現形的時候。順我者,有豐美水草;逆我者,以法律伺候。

最近,山頭遠處傳來一些羊的哀號,牧羊狗眼神越見兇狠,羊群裡那些披著羊皮的異物越來越多;但單純的羊、既得利益的羊、重視生活安穩的羊,視若無睹,自然而然站到狼的一方。

純良的羊被剃毛,牠們不覺是剝削,說這是必要的代價;聽聞有些羊被宰割了,純良的羊覺得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只是那些羊自作孽,找死;主子要來閹割了,牠們會恥笑那些反抗的羊︰反對是徒勞的,你們太嘈吵了,破壞了草地的和諧與安定,你竟敢不自行脱下褲子好好享受,成何體統?

海的另一方,有個農莊領袖剛死了,本埠狼群,哀慟不已,視之為馴化羊群的楷模,狼族進化的先鋒,悲嘆本農莊未能仿效,還剩大群野性的羊,未能滅絕,誠為大憾。

本農莊首領,目睹兩個山頭之大異,感慨萬千,又披上羊皮,開啟宣傳工具,露出狼的尾巴,苦口婆心,呼籲各位羔羊,要保有羊的特質,溫純和善,包容共濟,接受現實,否則要接受懲罰,受法律洗禮。

羊皮裡的首領神情懇切,惹人垂淚︰「是其是,非其非!為了我們農莊的整體利益,你們要做好羊的角色!」

鄰埠有一隻肥肥白白的羊,剛到訪本農莊,嘆謂︰可憐啊,貴農莊的羊,還在吵吵鬧鬧,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們為何不能靜下來,乖乖接受閹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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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March 24, 2015

徒勞

(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本文略有加長。)

如果你有留意新聞,可會察覺,最近有很多甚麼委員會,做過了一些甚麼諮詢,制訂了一些甚麼建議。最後一事無成、毫無寸進,但政府卻可以宣稱大功告成,收工。

例如「全民退休保障」爭議,政府找了德高望重學者周永新主持研究,得出建議後,政府一聲唔該,然後束之高閣。

又例如「醫療融資」,又是大張旗鼓,諮詢再諮詢,延綿不下七年,一路「縮沙」,變成「自願醫保」,底線一退再退,政府投入一縮再縮。大政策化小,小政策化無。

還有「標準工時委員會」,研究一輪,得出結論,是不需要標準工時,自摑一巴,清脆俐落。

當然最勞師動眾,正是政改諮詢,既然一早準備施展「一錘定音」慣技,一切諮詢過程,浪費紙張、白噴口水、消耗全社會的腦力。政改諮詢一輪二輪,是最華麗最噁心的假動作;落閘三重後,剩下可談的,只有閘縫中的碎屑細節,無人有興趣講。

研究、諮詢、設委員會;結論是無共識、再研究;縮沙、走過場,弱勢政府沒有理念,擺不平既得利益者,大部分社會政策,想做做不來,不想做又不敢直說。於是搞委員會諮詢,諮詢完,等同做咗嘢,提出不痛不癢的「優化」,又可以寫進政績。

所謂施政,就是這樣的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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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rch 23, 2015

封殺



歌手黃耀明最近透露,雨傘運動後他被封殺,幾個月來沒有工作。黃耀明說早預計自己會被內地封殺,但沒想到香港也如是,他說「這是一個好大的警號」、「建制機器在懲罰講真話的人」。

正常社會,理應多元;有人看你不順眼,正常事,你不可能取悅所有人,東家不打打西家。

不過,香港不是正常社會,製作公司雖多,東家、西家,家家不同,但每位老闆北望龐大市場,終極老闆最終只有一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人人看「阿爺」面色,主子可能未出聲,奴才們做足一百零一分,惟恐政治不正確,不夠忠心,失去賺錢、上位、獻媚、面聖的機會。

演藝界、專業界別、甚至香港各行各業,很多人標榜「中立」,似有光環,其實並不如何高尚;凡事不表態,只是為了免去麻煩,不得罪權貴,不講心底話,不惹爭端,好繼續「搵食」。

在扭曲的氛圍下,被封殺的人宣告自己被封殺,也要冒很大風險。

很多被封殺的人,選擇緘默,因為宣告自己遭封殺,等同揭開底牌,方丈好小器,沒有回頭路。

宣告被封殺,等同與權貴對著幹,可能激起更大的反撲,人會恐懼,憂連累合作夥伴、生意拍擋、甚至家人。禍不及家人?得啖笑。

宣告被封殺,會令家人、朋友擔心,寧願獨自承受。

宣告被封殺,也等同提醒所有不知情的人,包括未來僱主,自己已被權貴盯上,可能連僅有的後路也消失。

如果你不覺得情況嚴峻,那是因為還有很多被封殺的人,默默在忍,還沒有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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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