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29, 2010

雷暴


人總有惰性,到泳池游水,少不了拖拖拉拉,執拾行裝,走到泳池入口,準備畀錢,管理員說:剛發出了雷暴警告,泳池暫時關閉。

於是,我只能呆望管理員,慨嘆人生無常。

天有不測風雲,天文台有不測的雷暴警告,天文台是莫名其妙的,明明藍天白雲,赤柱有幾聲雷暴,就發出雷暴警告,結果住在天水圍的人都不能游泳。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文台要發出雷暴警告,人世間有很多事情你無能力控制,只能活在當下,要是你自己錯過了,讓機會溜走,是自作孽,只能怨自己。周星馳話齋:曾經有一份愛擺在面前,但你不懂珍惜,等到失去時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你今天沒有向心愛的人說句「我愛你」,明天會否痛心疾首?你今天的工作一成不變,營營役役,繼續磋跎歲月,明天的自己會否追悔莫及?有時,站在人生交叉點,要作出生命中重要的抉擇,要思考的其實很簡單,就如Steve Jobs話齋:想像你明天就死去,你會否為今天如此活著感到遺憾?如果答案乃「是」,就是考慮改變的時候。

所以現在學懂了,每次出門游泳前,要先上網查看有沒有雷暴警告,再看看雷達圖有沒有雨雲靠近,在暴雨季節,要把握著那一扇狹窄的窗口,因為雷暴警告隨時會來。

然後,星期一早上,我做足準備,上網看清楚雷聲暴雨在遙遠的地方。我才到游泳池,管理員眼神奇怪:「星期一早上泳池例行清潔,你不知道嗎?」

Saturday, June 26, 2010

冷暖之間


Global Temperature Anomalies, May 2010 : Image of the Day
NASA Earth Observatory Image

冷也好,暖也好。看了這類圖好久,這個應有點代表性。

簡單而言,地球變暖變冷,在五月而言,不算極端。

值得注意,是北極一帶,深紅色,代表比正常高五度。高溫,要找一個解釋,乃因為冰層過去一二十年急速融化,海水地面吸熱多,越吸得多,再熱,再融冰,再吸更多熱,再融更多冰,positive feedback,如脫疆野馬。

融冰,會令海平面升高,海洋洋流改變,氣候異常。

很多人說,氣候改變平常事,環保團體作大,影響不到我們。

我想,諸法無常,沒有永恆不變的事,你或許能夠選擇變得快或變得慢。反正一切如風,讓文明在絢爛中毀滅,也非壞事。

Friday, June 25, 2010

大書.大胸.大辯論

區家麟|絢麗荒涼   (《絢麗荒涼》逢星期五刊於《信報》)

終於閑下來,想執拾一下家中堆積如山的書,很困惱,今時今日的內地簡體字版書籍,怎麼體積愈來愈大?家中書架間隔的高度完全追不上潮流。大大本書,內容很充實嗎?不見得;有精采插圖嗎?又不是。書籍版面闊大,內裏文字疏落,純粹為大而大,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在書店裏吸引你的眼球。

書商競爭激烈,一本書是否暢銷,視乎作者名氣與潮流話題,還要爭取放在書店搶眼位置。書海之中,要在一兩秒間吸引讀者的注意力,故未比內容,先拚包裝,書的封面開始有反光鏡鐳射閃卡,書的面積則暴漲,你大,我更大,形成惡性循環。

幾何級數上升

同樣的現象發生在傳媒的胸脯生態上,什麼是胸脯生態?就是八卦新聞選材中對女性胸脯的迷戀與狂亂。有天打開報章,竟發現十居其八的娛樂新聞,話題除了「胸」,就是「乳」,彷彿全香港人從未脫離「口腔期」。以往「巨乳」、「豪乳」已經好勁,現在動輒「暴乳」、「爆乳」、「警鐘」,形容詞之暴烈以幾何級數上升;動詞之運用亦能令讀者眼球飛脫:deep V拋胸、離罩彈起、飛bra走奶,豐乳同露、胸降上海,誰敢說香港人無創意?

網絡競爭激烈,一段報道有沒有人點擊,很視乎標題能否在一兩秒之間抓緊讀者眼球,明星把驕人部位愈谷愈大,報章焦點與用字遣詞則愈來愈誇大。從文章點擊率可窺探傳媒的胸脯生態:標題愈誇張,胸部形容得愈偉大,描述愈離奇,則點擊率愈高,廣告叫價也就愈高。於是傳媒樂此不疲,繼續借胸發揮,不過,為何人們愛大胸?其實是一個千古謎題。

生物學家早發現,人類女性的乳房是靈長類動物中最大的。從生命演化的角度看,乳房大小與是否好生養沒有直接關係,因為乳腺不一定要外露。只要大家留意,城門水塘金山郊野公園的彌猴或馬達加斯加的狐猴,雌性乳房平坦,幼兒還不是照樣吃奶、做一個快樂好兒童?演化生物學家推論,人類相對大的乳房是經歷長年「性選擇」的結果。

物競天擇,適應環境者就能存活並傳宗接代,所謂「性選擇」,要適應的「環境」,乃異性的喜好。牛津大學演化生物學家道金斯在《盲眼的鐘錶匠》 (The Blind Watchmaker, Richard Dawkins)中,以孔雀的「屏風」為例,說明激烈競爭下的正回饋 (positive feedback)會令事物發展走向極端。雄性孔雀的屏風大得過分,只用於求偶,以華麗色彩引誘無知少女。雌性孔雀愛大屏風,雄性的屏風愈大,愈受異性青睞,才有機會交配。雄性孔雀一如投身軍備競賽,長年演化後,屏風面積大暴漲,直到幾乎變成負累,才到達平衡點。

很多鳥類色彩鮮艷的羽毛、狒狒臉上的紅藍彩條,相信都是性選擇的結果,這些生物特徵無助找尋食物或避開敵人,一切只為了吸引她的眼球。同理,大書與大胸也沒有實用價值,但能吸引受眾的眼球,是殘酷競爭下生存下去的重要條件。

設局求敗?

最近香港出現一件全城討論的怪事,為何特首曾蔭權斗膽單挑余若薇?「玩鋪大」,卻於大辯論中既無新論據又無必殺技,結果自取其辱,大敗一場?

還記得舊時名言,No news is good news,新聞多是姦淫擄掠飛來橫禍桃色醜聞,對社會名人而言,沒新聞就是好新聞。當今之世,訊息泛濫,為免自己淹沒於資訊之海,政治化妝師信奉No news is bad news,沒新聞就糟透了。

結果,起錨落區大龍鳳,曾余對決大辯論,場場大騷,幕幕精采。大家奇怪,勞師動眾,落區派幾張傳單,就叫溝通?政改大辯論,設局求敗,又如何理解?說穿了,大龍鳳與大辯論,目的就是要「玩鋪大」,亦僅只為了玩鋪大,沒有其他。因為「大」能吸引眼球,曝光就是好,政治化妝師看穿了群眾只求官感刺激,曝過光,流過汗,等同做咗嘢,大功告成。

設局求敗,亦有炫耀的味道,有生物學家認為,雄性孔雀的屏風大得變成負累,其實乃炫耀自己有過人之長,告訴雌性:我身體健壯,有絕佳體質,揹着這種負累,仍能躲避敵人,係咪好勁?特首賽後從容自嘲,謂對手強勁,自己踢波不過半場,其實也是劇本的一部分。

只是,在爭奪眼球的競賽中,很多人迷失了。大不一定好,書大,我不會買,因為家裏空間有限,攜帶又不方便;胸大,未必有美感,會下墜,攜帶也許同樣不便;孔雀開屏,大而無當,若然本身體質欠妥,遇上天敵,走避不及,結局是暴屍荒野。

大書無罪,大胸無罪,大辯論也無罪,有內涵就好了。只可惜,事物的演化多跟隨人們一時的偏執與喜好。發展的方向不一定美好,有時是畸形的。

Thursday, June 24, 2010

搖搖板兩邊的大象

很多人有此經驗:工作極度忙碌,繁瑣緊張,一樣龍馬精神,應付自如,卻在完成工作,開始放假時,身體各種毛病才一下子襲來,令假期泡湯。不少退休人士也有此經驗:退休後,身體病痛立即發作,大病連場;耳聞目睹的,更有不少人於退休短時間內急病,太唔抵。

最近讀一本從生物學角度看「焦慮」的書,生物學家Sapolsky以搖搖板與大象作比喻,有點意思。

一個人工作壓力大時,會出現焦慮,徵狀是食慾不振、消化不良、心跳加速、失眠等問題,這些毛病皆由賀爾蒙失調引起。但是人體懂得自我調節,若身體長期處於焦慮或工作重壓的狀態下,會釋放另一些賀爾蒙平衡。所以,長期精神緊張的人,身體可能無甚大礙,感覺良好,但身體其實有大量不正常的賀爾蒙艱苦地平衡著。

情況就像小朋友玩的搖搖板,一邊的賀爾蒙增加,身體會增加另一邊的賀爾蒙以調節,壓力長期累積,賀爾蒙份量越大,有如兩頭大象坐在搖搖板的兩邊。結果是,當工作壓力及精神緊張突然消除時,就如兩頭大象的其中一頭瞬間消失,身體狀態一下子失衡,於是重重跌一跤,大病一場。


應對方法,是不要讓自己心情大起大落,忙時不能過忙,閑時也不能過閑,退休時不要一下子停止所有工作。不過喜、不過憂,常保持心境平和......說得容易。

我不算半退休,只算是一個悠長假期,假期第一周,繼續做著平日做的事,搖搖板上仍有兩頭大象平衡著,呵呵,這代表什麼呢?

Saturday, June 19, 2010

捨棄

我把星星月亮太陽交給了千千
又把計時秒錶與過期影帶交給阿堅
我把懶音正字表交給同學
再把風雷雨電交給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主播
我清理好枱面,空出了一張ENPS寶座
再把一雙舊鞋與隱型眼鏡丟進了垃圾桶
把陳年筆記與發黃舊稿扔進回收袋
最後把職員證及醫療咭還給Jennifer
把自己還給了自己

要tag這篇文章,一切已是「往日」。

Saturday, June 12, 2010

朋友的朋友

 
她是我在美國的朋友的朋友,素未謀面,電郵裡,她的名字是Susan,一大串長長的姓氏,前前後後與名字之間的空位填滿了星號,大概是**Susan*MacAbCxYz*TAvish**,她在電郵裡介紹自己,六呎高,金髮,白人。比較失望,因為高過我的美女都不算美女。

Susan來香港旅行,一坐下,問題連珠炮發。她問:「為什麼海港內的帆船只剩下一艘?」我告訴她,香港的標誌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帆船數十年前早已淘汰消失,現在你看到的一艘,聽說是當年旅遊協會收到太多外國遊客投訴見不到帆船,於是自行建一艘,隔天在海港巡遊,安慰你們。

她又問:「你們香港的民居毫無特色,在加州,人們以家居設計表現自己個性,你們用什麼方式表現自己的個性?」這個嘛,我不太肯定,其實我連香港人有沒有自己的個性也不太肯定。

她再問:「我上了山頂,看到海港空氣朦朦朧朧的,那是霧還是煙塵?」我正想說,這幾天都是藍天,你來得正合時……

她說此行收穫甚豐,她到藝術品拍賣會觀察,發現中國人的實力果然名不虛傳,拍賣會上舉手的都是中國人,尋常之極的畫作在這裡都賣得好價,她想起了父母收藏的舊畫,今次發達了。

她來自加州,加州迪士尼她從來不去,但今次去了香港迪士尼,那是她朋友千叮萬囑叫她一定要去,不是為了遊玩,目的在觀察人。她說看到了每個遊客都拿著至新型號的相機但不懂拍照,她看到了有人在飲水器洗手洗頭,她看到了米奇老鼠被粗暴拉扯。原來,香港仍然是中國的窗口。

我問她有沒有認真遊玩過,她說到過太子。

太子?

她說,在地鐵上看到 “Prince Edward”,那是加拿大一個小島,她的出生地,英文名稱一模一樣,無論如何要看一眼,出站後亂逛,在旺角球場的長椅上坐了一個下午,拿出黑莓手機辦公。

六呎高的金髮中年白人,旁邊坐著一群又一群的阿伯在乘涼聚賭,眼前的黃皮膚球員們在踢波。美國同事電話裡問她在什麼地方,她實在不知如何解釋。

有時候,旅行只是追求一種時空錯置的陌生感,坐在地球另一角落,黑莓手機繼續辦公,但這是一個不知名的球場,四周是沒個性的舊樓群,一群當你不存在的阿伯,說出來沒人明白的地名。她說,她就是喜歡如此。

問她,為何選擇來香港玩?她說沒什麼,有飛行里數,要挑個遙遠的地方,逃離工作的規律,其他很多大城市都去過了,較方便的只剩香港。她說全程最舒暢,是在飛機商務客位上的一程,手機全關,可以靜處十多小時,非常難得。

換個地方,做些平日做的事,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