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在場已有人問,後來也有人問:是否太浪漫了一點?
天公是否叫「造美」?在乎你的心情,本來已是天陰、微雨,山頂的圓形廣場已濕漉漉,四時多,講座開始,大家已撐著傘。四點半,天公造美,雨再大一點。
那是,天文台雷達圖上看不到的那種雨。
數百人,雨霧中,思考「死亡的意義」。
朋友問,說了什麼?老實說,「哲學」的東西很難記,一手拿著相機,一手撐著傘,已沒有什麼能撐得起腦袋裡的長期記憶。更何況,鞋在滲水,腳有點濕;更何況,我不住地想,怪不得中大學生鄉土味重,你扮靚,set頭化妝,日曬雨淋,結局會很悲壯。
幸好,《中國青年報》有記者李斐然在場,寫了一篇《這一夜,我們直面生死》,我才記得起這夜談過的事,老實不客氣節錄幾段。
「一个学生说,她没想到能够站在烟雨蒙蒙的山顶听到这样一场关于死亡的讲座,特别是在生活节奏快、物质追求强烈的香港。」
相信,這都是雨中人的回憶。香港其他院校,未必會發生這種事,其實,在中大,人們的記憶中,也未見過這種場面。
主講,是中大哲學系教授關子尹。
「讲座还没开始时,4个撑着透明伞的学生走到广场中央站成一排,用英文清唱了一段《摇篮曲》。这是周保松的主意,“生和死都是生命中重要的时刻,既然今天的讲座要谈‘生命的终结’,那就让讲座从‘生命的开始’唱起吧”。」
「夹杂在雨声里的摇篮曲,并没有引起观众太大注意,以至于好几位去过现场的学生都记不起当时的曲调。可这段旋律却触动了即将准备演讲的关子尹,这位父亲曾常用德语唱着这首歌哄年幼的儿子入睡,但15年前,他的儿子因病去世。再次听到这首歌,他“差点哭出来”。」
我在現場,聽著他說當年此事,聲音抖震,已哭了出來。
「“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着他,无从解脱。失去15岁的儿子以后,平日里被学生形容为“轻松可爱”的关子尹“差不多被摧
毁了”。这位在德国哲学方面颇有建树的哲学家一度跑去开发电脑软件,主要研究康德的他也拒绝再开讲康德的课程,“因为整个心中容不下一个‘理’字”。」
關子尹講述很多哲學家如何看待死亡,說了一個故事
「他拿法国女作家波伏娃的小说故事举例,小说主角获得“不死之身”,从公元前一直活到20世纪,可免于死亡的他却“目光无神,对一切无动于衷”,因为“不能死,生命就成为了一项诅咒,没有寻求意义的任何冲动”。」
「“死亡非但不是生命的反面,而且是生的要素。”关子尹说,“正是由于‘死亡’的约束,生命才变得有限,人生中的一切取舍、抉择才变得珍贵,只有这样的生命才值得珍惜,才有价值”。」
關子尹在雨中,拿出一幅圖,教我們「死字點寫」。
(網上圖片) |
甲骨文的「死」字,象形文字,是「生人拜於朽骨之旁」。他說,從來,「死」,不是一個人的事。人去後,仍活在生者心中;生死之思,也是一種宗族、親情的紐帶。
最後,廣場熄燈。
「在飘着细雨的周五晚上,灯光一盏盏熄灭,沾着雨水的台阶上摆放起点燃的蜡烛,参加讲座的学生低下头,静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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