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December 28, 2012

2013大迷信




區家麟|絢麗荒涼    (本文28/12/2012刊於《信報》)

數字之中,我歧視‘3’字,不要問為甚麼,愛恨是難以言喻的,也許只是人人都說‘3’字諧音「生生猛猛」、「生生發發」,常掛在口邊,好煩。不過,‘3’不是一個好年頭,年尾埋單,傳媒都在回顧大事,本欄來一個‘3’字年回顧;過去幾十年,有‘3’字尾的年份,原來都屬香港多事之秋。

No news is good news,沒有新聞就是好消息。那些‘3’字的年頭,新聞多,而且風起雲湧,不是一般的壞消息,而是衰到貼地,有史為鑑,唔係嚇你。

1973年,是股災之父,香港股民第一課,恆指由三月最高峰1774點暴跌,最低跌了九成。以後那些股災,實屬小兒科,資深炒家從此可以大大聲說:有甚麼風浪未見過!是年,正是石油危機,影響所及,香港要實施燈火管制,霓虹燈飾限時熄燈,是名副其實黑暗的一年。還有,這一年啊,連李小龍都會死。

1983年,當然就是中英談判香港前途,「主權換治權」還是「收番香港」?中英角力,風雲變色,招來招往,押注鬥大,人心虛怯。中途傳出會談破裂,港元匯率急跌,物價大漲,超級市場「擠提」,聯繫匯率就是由這年開始。

1993年,噩耗從第一分鐘開始,蘭桂坊元旦倒數慶祝,樂極生悲人踩人,廿多人死亡。這一年,港督彭定康被灌名「千古罪人」,中英就香港民主政制發展惡鬥,中方「另起爐灶」,否決立法局九七過渡「直通車」,威脅不承認新機場工程融資,中英雙方大晒冷。同場加映大賊葉繼歡舉起AK47自動步槍在旺角打劫金鋪,經典驚慄場面。

2003年,時任民政事務局長何志平在車公廟求得下簽,解簽曰「我們已到了谷底,不能再差。」旋即沙士爆發,299人死亡,醫護殉職。口罩之都、洗手之城,抗疫百天,香港人活在瘟疫蔓延時,再加廿三條立法,民怨爆發,五十萬人上街,及後老董腳痛,中央變陣,亦始於2003

2013又如何?歷史通常不會重複,噩耗不會讓你預先猜到。哲學家羅素告訴我們火雞的悲劇,話說從前有一隻火雞,牠被關在籠子裡,每天早上,牠發現小閘口打開,有食物送來。這頭火雞,本身是一位哲學家,懂思考,牠運用歸納法,觀察多時,發現不論晴天雨天,食物準時送到,而且安全;火雞終於認定規律,歸納結論:沒有危險,每天可以安心大吃。

如是者,直到聖誕前夕,閘門如常大開,火雞跑過去準備張口大吃,怎料被人一把抓住,手起刀落,一命嗚呼。

這個火雞的悲劇故事,告訴我們歷史規律不可靠,歸納往日的經驗放諸明天,不一定正確,十年一遇的‘3’字年霉運,當然未必會重複。天災難料,人禍如金融風暴越演越烈至海嘯翻波,一眾專家照例大跌眼鏡馬後炮。

天意難測,那麼2013香港政治又會是甚麼景況?2012年,梁振英政府開局差,民望徘徊於不合格邊緣,比前兩任特首上任期,民望差幾級,沒有蜜月期,舉步維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康納曼的新書《快思慢想》,談人的直覺,指出人們常忽略一些本應顯然易見的統計概念,有一種形態叫「迴歸到平均值」,簡單而言,若某人某公司某球隊,開始時表現異常惡劣,接下來有極大機會反彈。

康納曼以高爾夫球員表現為例,假如一位球員第一天比賽表現極差,打出高標準桿七桿,我們會推論,他當天運氣甚差;第二天比賽,他的技術水平不會一夜之間大變,但第二天的運氣我們無法預測,最佳的猜測是平均數,即是不好也不壞。所以,這是較可能發生的情況:第一天打得不好的球員,第二天也可能在平均數之下,但是會進步,因為第一天的壞運氣不太可能持續到第二天。這就是「迴歸到平均值」,並非闡述因果關係,而是統計學上的解釋。

當然,一切只是機率,一如2003年的車公靈簽,以為到了谷底,衰到貼地,其實可能低處未算低,只要當權者以驚人的能耐,好勇鬥狠,以我為主,激起民憤,再加上持續的霉運,繼續沉淪也未可知,只是機率較低而已。

預測來年大勢,還是套用堪輿大師的語言技巧,才能百發百中,萬無一失:新的一年,香港運勢有起有伏,危中有機,社會對立不絕,內耗未息;世界大勢,則北方有亂象、東北方的島嶼有干戈,正西方向有災星;年輕人買樓宜稍待、小朋友努力讀書、女士提防醫學美容、長者小心過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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