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30, 2014

浮標



(網上圖片)

(本文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

[泳池‧之一] 

屋苑的泳池,呈不規則橢圓形;暑熱,游水季節,泳池一角,總是攔起一列浮標,劃出空間供游泳班學員專用。

學員只有小貓三兩,但浮標把「直池」的距離攔住了三分一。對於我等一下水就要游來回十個直池才罷休的人,這列浮標,無疑打亂了部署,令鍛練計劃泡湯。

每次見到這些人造的界線,心裡有十個問號。大家都同樣付費入場,理應平等,為何教練與學員有特權?浮標為何不放其他位置,騰空直池予其他人?為何霸佔了空間但特權分子卻長時間丟空不用?為何管理處不事先通知?為何投訴了又不理會?

我從來不理會這些界線,潛過浮標,照樣游我的直池,只要不碰撞或妨礙其他學員就是了。

然而,在水邊觀察,我卻發現,絕大部分游直池的泳客,都乖乖在浮標前停下,不流暢地轉身,服從於這條毫無認受性的界線。

Stanley Milgram在美國New Haven所做的著名電擊心理實驗謂,社會上有六成人,通常會不加思索,慣性服從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權威」。一路載浮載沉,一路旁觀泳客,看來不只此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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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ly 29, 2014

審謬疲勞




有天,同事們談起,小學時「我的志願」。

我的志願是什麼,我告訴他們,你不會猜得中。

他們猜這個、猜那個,當然猜不中。

我開估:記者。

嘩,好恐怖。的確頗恐佈。

小時候,想像未來的職業,「我的志願」是當記者,我試過拿起紙筆,又寫又畫,編一份《太公報》。後來,糊里糊塗,真的當上了記者,廿年後,退下來了,「我的志願」是甚麼?

這時勢,給自己的任務,是多寫字,記下香港轉變的軌迹,書寫排山倒海而來的荒謬。

也許是記者的訓練,也可能是性格一部分,觀察世情,紀錄故事,一向特別留意矛盾、錯謬、歪理、荒誕、不可思議的情節。此時此刻,「我的志願」是書寫荒謬。

不得了。

很多朋友問,為何你可以寫那麼多。原因很簡單,因為荒謬太多,香港是生產荒謬的樂園(而偉大祖國是生產荒謬的世界工廠)。最近,只有一看新聞、或出街見到反佔中街站,會一天動念七次。寫得已不算多,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一一記下來,一一反駁。

書寫的速度,趕不上荒謬之進擊。寫得太多,有點累,出現「審謬疲勞」,荒謬太多太頻繁,開始麻木;看見權力嘴臉、目睹赤裸裸的橫蠻,開始感到稀鬆平常,心如止水,簡直波平如鏡,道行高深,阿彌陀佛了。

管治法寶有二,一是經濟實惠與娛樂至上,滿足大家物慾而忘卻思考眼前的不公義;二為挑起海嘯一樣的政治紛擾,模糊是非,令人生厭,麻木疲倦。

所以,不能中計,不能停下,縱使審謬疲勞,不得不繼續奮筆疾書。

社會學家J.B.Thompson說過,世上有四種權力,武裝權力、政治權力、經濟權力、符號權力。在香港,庶民無槍無炮,出街帶鎅刀都有麻煩,武裝權力我們沒有;政治權力,遭小圈子壟斷,689人就可以僭奪管治機器,蟻民任由魚肉;經濟權力,你的錢,主要供奉地產商,能夠為自己覓得一安居之所,已是萬幸。

剩下的一種權力,叫符號權力,也就是語言的權力、溝通的權力。香港人死剩把口,發聲、表達、溝通,是庶民唯一擁有的權力、是弱者的武器。我們不能沉默,因為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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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文字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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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uly 28, 2014

男廁裡的主場


有幸成為《主場新聞》的第一批博客,一路同行旁觀,目睹它成長速度驚人。回想起來,主場轉載本人博客文章,慢慢改變了我的博客寫作習慣。

第一,當博客變得越來越公開,閱讀者眾,私人事情開始少講,想到主場的讀者群,絕對不敢無事呻吟。

然後,目睹各範疇都有專家在主場出沒,寫自然、科學、粵語、飲食、歷史、體育,乜人都有,小的實在不敢造次,不敢隨便寫,真的提到,亦要多番查證。

我相信,很多博客和我一樣,因為有了主場,有了龐大的讀者群,凝聚了一群知心人,提高大家寫作的動力,很多人重拾筆桿,以文字分享,以理據服人,這是主場一大功德。

還有,不得不提,主場新聞的infographics好得人驚,他們會把你說的話,加你大名(字體好大的大),黑底黃字,幾句本來平平無奇的話,變成「金句」一樣。有時還配你相片,夜闌人靜突然在fb見到自己個樣,真係嚇到心都離埋。我一向低調,唔想全世界都知道我的低調。

有一次,我的文字被主場設計成infographics,有人打印出來,貼在某大專的男廁。朋友看到,立即拍下傳來這照片。


能夠於大家如廁時,對住本人大名(字體好大的大),一同思索香港,我感到無限光寵。

那篇廁所文章,寫於劉進圖被斬時,今天主場猝死,再讀,是同一番心境︰

「新聞人,就是硬骨頭,尤其這一代的新記者,明知山有虎,明知人工低,明知「傳媒」二字,人人得以誅之,仍偏向虎山行。stand up, speak out,要付出代價;堅守原則,要付出血淚,這是我們時代的悲涼。

They can’t kill us all, 但我們每個人總會死,到那一天,我們的墓碑上,能寫下的東西不多,大概只有我們的名字、生卒之年、生活之地。我們的命運,被框限於這年代這土地,我們不能逃避,我們別無選擇,我們無路可退。」

今天,電台訪問,有人問︰你恐懼嗎,你覺得恐怖嗎?老實說,大家都不會天真,大趨勢一早預見,有影響力的媒體,從來不會好過,我們是嚇大的。

只不過,我不滿︰可唔可以畀我哋抖一抖?

炎夏,我本來準備好好放一個暑假,整理研究資料;現在,一群主場博客,被迫上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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