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November 28, 2016

風和日麗,誰說過今日打風?

星期一或掛一號波?
馬後炮是有必要的,尤其是那些馬前炮打得響亮,卻又錯得離譜。

還記得嗎,上星期眾多媒體的網絡即時新聞大賣「又打風?」、「星期一或掛一號波」、「十一月尾打風!」、「六十多年來,首次十一月尾打風」等消息。

是日,星期一了,風和日麗,秋高氣爽,打甚麼風?一甚麼號波?

天文台從無說過那隻「蝎虎」風暴威脅香港,甚至早已發文說明蝎虎影響香港機會極低,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是眾多主流報章的即時新聞,標題寫得如「打到嚟」。當然也要公道一點,大部分報章內文所述正確,只是標題去得較盡,而且一兩日後,知道打風機會極微,跟進文章亦有修正。

最離譜的,應該是TVB《東張西望》上星期五的節目,似乎是看了網媒的誇張標題,未有向天文台認真查證,主持就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說「十一月尾先至來打風」「星期一最接近香港」「命名蝎虎,聽個名已經好兇猛」「放假先至來打風,真係有啲sad」,最後還竟然說「星期六日,諗住去街,相信可以取消計劃」!(片段在此14:50,供查證用,但請大家無乜事就不要點擊,因為我睇咗四大個廣告,無得skip,先至聽番呢段廢話。)

對這個「蝎虎」,天文台無發預警,因為根本不需要。

看看蝎虎,今天「星期一最接近香港了」,係750公里,還是熱帶低氣壓強度,而且一早預報了向西南減弱遠去。

蝎虎的名字好兇猛,不代表威力兇猛,如果真的取消了星期日的節目,就真的很sad了。

無錯,星期六又冷又大雨,但不是蝎虎的威力,而是一早預計了的東北季候風。

正是因為有強烈東北季候風襲來,殺死了蝎虎。這個季節,十一月十二月,菲律賓及南海中部有風暴,不足為奇;但這些風暴若北移,一般都會遇上較乾燥而寒冷的季候風,通常無力加強,亦不得好死,這次蝎虎更因為垂直風切變,而死得更快,這些,一早在預計之內。

《東張西望》,好歹隨便講句話,都有過百萬人收看,說話請用常識,請負責任。
天文台最新預報路徑,這也是一早預計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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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台天氣隨筆:預報員的抉擇




灰爆蘇東坡



(本圖片及以下圖片:中文大學博群大講堂)
作家蔣勳由台灣來到中文大學博群大講堂,談蘇軾生平,由妻妾故事,講到《寒食帖》;賞詩詞書法,談人生順逆。講座後,賣書小攤擠滿人,所有蔣勳的著作搶購一空。

蔣勳聲線淡然,不徐不疾,帶我們穿越一千年,回到宋朝的世界;蘇軾才智過人,樹大招風,陷政治冤獄,幾乎命喪烏台,罪名是「妄自尊大」。

蘇軾慨嘆懷才不遇,兒子出世,作《洗兒》謂:「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唯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道出父親寄望之餘,不忘語帶諷刺,暗指愚魯之士,庸庸碌碌,才是扶遙直上之途。

蔣勳說:他又得罪人了,蘇東坡似乎到死也未明白,他的詩詞直率,心底話講得痛快,樹敵眾多,不停得罪人,朝廷中自然無好日子過。

蘇軾被貶惠州,也有豁達豪邁之時,謂「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流放邊疆,本來要懲罰你,竟然活得開心,還說不妨長留此地,結果就是愈貶愈遠,去到天涯海角海南島。活得瀟灑,會招妒;有些時代有些人,活得高興都是罪。



劣勝優汰,世情從來無變。黃州開墾東坡的日子,是蘇軾最失意之時,卻成就了最動人的代表作,《寒食帖》最後一句「死灰吹不起」,一個「灰」字,蔣勳把它放大於舞台上,蘇軾心如死灰之落寞,那就是來自宋代的emoj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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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勳講座全錄影,兩小時,非常值得:


對我此等無修過中文系「蘇辛詞」,中學所讀之中文與文學皆已盡皆大江東去忘得七七八八之人,這是一課蘇東坡傳記,道盡人生順逆;也是一課詩詞賞析,才記得眾多啷啷上口的詩詞,都出自蘇東坡;這也是一課書法賞析,略窺審美之堂奧;也是一課文化史,千年前的詩詞墨迹,一脈相承,觸動人心。

《寒食帖》
錯過了蔣勳講座的話,推薦大家不要錯過博群大講堂上載的講座錄影,蔣勳所著之《蒼涼的獨白書寫  寒食帖》亦是奇書一本,逐字逐筆剖析蘇東坡寫《寒食帖》之心境,帶我們穿越時空一千年,回到黃州之東坡,親歷「空庖煮寒菜 破竈燒溼」的蒼涼;也帶我們走進美學世界,為何蘇東坡自嘲之「石壓蝦蟆體」書法,豪邁率性,不拘一格,而受到尊崇。《寒食帖》流傳千年,落在不同人手上,曾為乾隆收藏,經歷關東大地震,險遭一把火燒掉,現為台北故官博物院藏品;帖上歷代文人印鑑筆迹,不斷延續《寒食帖》故事。


(本文原刊明報專欄《2047夜》,此為加長版)
(本文圖片除第一張外,皆為中大博群大講堂所攝)

Saturday, November 26, 2016

神聖不可侵犯的地,又怎會是郊野公園?

一見梁振英講嘢,又起火。

是日,梁振英在「青年高峰會」又謂,香港郊野公園佔土地四成,「如果大家給特區政府、給我去開發一些大家認為不能開發,神聖不可侵犯的土地,只要大家不反對,我以開發土地加上興建樓房的成本價賣給大家,價錢平過居屋。」

神聖不可侵犯的土地,香港有很多,例如佔據了市區最貴重地皮的軍營,佔據了新界北的高爾夫球場,百多頃地,比橫洲「小公屋」計劃,地皮大五倍,軍營與高球場,全部有交通配套,熟晒,隨時動工。地還有很多,例如批給了青少年軍的無用校舍地,例如組織金毛飛支持梁振英的元朗鄉紳地主霸回來又得到短期租約的地。

這些「神聖不可侵犯的土地」,動土吧,相信大家都不反對。

太帥頭上動工,你不敢,又來郊野公園。

郊野公園地,講過好多次,是「自古以來」新界鄉紳都懶得霸的地,剩下來的都是山地,你要發展嗎,不是不可能,就看看今天在中文大學看見的景象。

九肚山上,郊野公園旁的新發展
請原諒我略帶傲慢的情意結,讀大學,最重要是環境清幽,山明水秀,有一個令人思緒躍動的環境,馳騁有時,沉澱有時。在沙田馬料水佔領一個山頭的中文大學,有先天優勢。

校園遙望平靜的吐露港,另一方則是延綿的翠綠山巒,大埔滘自然護理區所在。校園中央的泳池邊階梯上,常有同學閑坐,或吃飯、或談情、或發呆。

舉頭望望前方的山脊線,幾十年未變的翠綠,最近冒起了吊臂、工地、一大個新樓盤,山丘深處,長起巨大瘡疤。

一直以為,那片山巒是保護地,不能發展;錯了,稍為平緩的山丘,都可以大興土木。

那片土地,是九肚山豪宅區,一早預留了的新開發點,最細單位呎價最低萬五至二萬山脊上的平房獨立屋,位處最高點,更是天價了。

再次說明,「郊野公園有好多地」的騙局:要靠開發郊野公園增加土地供應,是癡人說夢,如此山地,能建的皆屬豪宅,根本不能解決低下階層的住屋問題。

而這些豪宅,甚至解決不了富裕階層的住屋問題,只是提供了磚頭,解決富人無處炒賣的問題;看看附近的豪宅區,例如科技園旁的豪宅群,環境寧靜,會所有格調,卻仿如死城,單位空置居多,只是待價而沽,基本上解決不了任何人的住屋問題

年年月月,香港都在談老掉牙問題,甚麼創新科技發展落後他人,多年毫無起色云云;問題根源很簡單,聰明的頭腦也許有很多,但往往為一間安身之所而折腰,不敢冒險;口袋裏用不完的錢也多,但人們往往投資磚頭,也不會投資實業,風險差太遠。

每隔三五七日,技窮時,就拿郊野公園出來做稻草人轉移視線,表示「唔關我事」;講少句,給大家一個平靜的周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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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Wednesday, November 23, 2016

遙遠的土地,別人的苦楚


每一次神秘瘟疫爆發,都是驚慄故事。

不要想像這套紀錄片,有荷里活大卡士有精心計算的起承轉合高潮迭起。我們要慶幸,這場過萬人死亡的伊波拉病毒大爆發時,醫療系統崩潰病人失救期間,有人拼了命拿起攝影機,紀錄近代最大規模疫症的慘狀。

西非的事也許太遙遠,去年底平息的伊波拉疫潮也許大家覺得已成過去,無國界醫生將於十二月初舉辦香港首屆電影節,《歷盡苦楚》這輯紀錄片告訴世人,當有一天伊波拉病毒重臨時,這個世界仍然會束手無策,只靠一群醫護人員,不怕犧牲,陪着病人等待奇迹。

糾結的矛盾,從第一幕開始,全副防護裝備的醫護人員,到殘破村落帶走病者。防護裝備如外星怪客,會製造恐慌,被帶走的人,沒幾個活着回家;醫療隊忙着搶救生命,也要在農村中建立信任。

當地傳統,人死後要清理遺體、摸屍告別、甚至徒手清空內臟,病毒傳開了,醫院成為最危險地方,很多醫護不敢上班,就算是無國界醫生的醫療中心,也無法應付,要拒收病人。國際救援慢,伊波拉幾十年來,仍無藥可治,生還機會少於一半。就算僥倖痊癒,有些康復者被視為危險人物,無家可歸,無人尊重,找不到工作,悲從中來。

(《歷盡苦楚》撮圖)

其中一幕,很平靜,醫護在處理屍體,鏡頭一轉,帳篷下一堆圓桶,幾及一個人身高,上面標示寫着:「骨灰」。

全片罕見的笑容,來自一個康復者,醫生宣布她病毒呈陰性反應,可以出院時,她手舞足蹈,歡喜若狂;重拾生命,她回到村裏,鄉里簇擁,久別重逢,她卻再笑不出,因為,父母家姐,全都死光了。

遙遠的土地,別人的苦楚,就是如此沉重,卻如此真實。

一齣好的紀錄片,就是帶我們到不可思議的真實處境,走一回,活一次,然後回到自己的生活,世界不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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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屆無國界醫生電影節,共五套紀錄片,1/1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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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和無國界醫生:科索沃舊事
有關伊波拉:伊波拉演義 (上篇)伊波拉演義(下篇)


(本文原刊明報專欄《2047夜》,此為加長版)


Tuesday, November 22, 2016

假如我們相遇


新海誠熱賣動畫大作《你的名字》中,有一幕,相信很多坐過香港地鐵的人,都曾遇上。

大概是太子站附近吧,列車剛離站不久,黑暗隧道,寂然的陌生人堆中,你倚在車廂門邊,忽然車窗外瞥見另一扇窗,窗邊有一人,也盯着你,眼神交叠,同樣有點錯愕迷茫;只兩三秒,你還未搞清楚發生甚麼事,平行軌道上,那扇窗那個人,溜進了另一空間,眼前只一片漆黑。

尋尋覓覓,追追逐逐;驚鴻一瞥,相遇而不相知;他就在你身邊,卻不能捉摸;你們就身處同一地方,卻原來時間不對。

「我一直在尋找着甚麼,不知何時起,我便陷入了這種情緒中。」故事中的男女,都在期望找尋失落的另一半,相信茫茫人海中,有一位「假如我們相遇,肯定一眼就能認出彼此」的對方。

這麼近,那麼遠,不可望不可即;寂寞中的追逐,人潮中擦身而過;當名字都已經忘記,他們仍然相信自己的感覺。


新海誠《你的名字》,情節也許熟悉,但動畫流麗動人,彗星的殞落,時空的結,剎那天地。動畫的虛幻感,保留想像空間,誇張的情節不覺造作。畢竟,愛情最美麗的時分,就在茫然若失、忘形追逐的忐忑。

(利申,由於時間關係,本人對以上感覺,已經過期。)

寂寞的都市中,人們寧願相信夢是真實的,也許一切已經忘記,也許一切從未發生,始終有希望才有力量,才能抬起頭來,走下去。

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所言:「幸福的家庭都是幸福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同理,美滿的愛情都是一個模樣,當男女主角相遇,幸福要滿瀉時,故事就沒有甚麼可以說下去了。

最後一幕才是故事的開始,沒有甚麼可以說下去,於是只能創作一篇前傳,陶醉於「假如我們相遇,肯定一眼就能認出彼此」的宿命。嗯,作者已死,故事是一個倒敍,這個解讀才夠真實。

肯定的是,從今以後,「請問.....我在哪裡遇見過你?」這搭訕金句,重新大派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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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星期四,中文大學,博群大講堂,台灣作家蔣勳從蘇軾《寒食帖》說起,談志業、順逆與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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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群大講堂
(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愛國‧愛金魚

(網上圖片)
在大學出入有一個好處,講座研討多,聽別人故事,雪泥鴻爪,總有啟迪。

最近,聽一位德國人談往事,他問大家,有無留意這幾十年來,德國人甚少掛國旗,不會高呼「愛國」,只是近十年在世界盃足球賽中,才見滿街德國國旗。

他問:為何要愛國?你可以愛家人、愛鄉土、愛一條金魚,但為何要愛一個國家?

德國人有此心態,源自發動二次大戰的歷史教訓。愛國主義、民族主義、排外主義三位一體,從來密不可分,當國家機器鼓動民族主義宣揚愛國、製造敵人以團結人心,德國人慎密精準的民族性,設計了恐怖而有效率的殺人機器—猶太集中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如此流水作業式系統化殺人,殺了六百萬猶太人。

德國人悔疚,這段慘痛教訓令好些德國人不以「國」為榮,連「揮動國旗」也不值得鼓勵,「滿街國旗」不會感動,只會警惕,會想起歷史教訓,想起野心家以愛國之名,騎劫人民的悲劇。

中國近年民族主義情緒高漲,以愛國、辱華、民族大義之名搶灘,步步進逼。因愛之名,歷史課程要改,便特事特辦私相授受為所欲為;因辱華之名,基本法可以不理,法律隨便任改;口袋裏護照是一國,口裏宣誓效忠是另一國。

有人又會說,中國當然跟德國處境不同,宣傳機器主旋律的歷史觀告訴大家,中國屈辱百多年,現在是吐氣揚眉,崛起了,中國有夢了,愛國愛黨很應該,不表忠就是異類。

但請不要忘記,希特拉當年能凝聚人心,多少都是因為一次大戰後德國「屈辱」的反彈。愛國團結很好,戰亂受侵略時,當然要凝聚人心;現在昇平盛世了,強大雄起了,燃燒國族情緒,所為何事。

特朗普一句「讓美國再強大起來」,看來頗受落;香港獨派宣揚「香港民族」,把本土之愛推向極端、製造對立,也有點市場。

愛國愛民族,劃清你我,製造假想敵,又可以測試忠誠、締造團結,手到拿來,成為美妙的操控工具;愛得偏執、排外仇外,野心家反過來被牽着鼻子走。真的,不如愛一條金魚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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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明報專欄《2047夜》,此為加長版)




Monday, November 21, 2016

喧鬧的孤獨


博群大講堂又來了,台灣作家蔣勳,本星期四會到中文大學,談志業、順逆與孤獨的力量。

公事吃飯,杯觥交錯,同席之人互不相識,桌上一圈「鞋口鞋面」;默默吃,白白看着時間溜走,喧聲震天的孤獨。

大學生 dem beat 活動,為了宣傳學會系會,新內閣眾人穿起制服,手舞足蹈叫口號,以奇異之肢體動作配合押韻的叫囂,吸引注意。熱情的笑容、振奮的腔調,卻詭異地面對空氣:大道無人,偶爾飄過的眼神,一臉漠然,視而不見。這是荒謬的孤獨。

另一幕孤獨,在大學站口,同學輪流  dem beat 狂呼,地動山搖之際,有心的學生在派單張,叫人呼籲關注釋法,繁忙的傍晚時分,急促腳步,人人我行我路,懶得伸手一接,派單張的學生,孤單無奈,寫在臉上。這可能是靜默沉思的機會,瞥見真相的孤獨。

孤獨難得,每個人都應該學會欣賞這些孤獨。

最近世事很奇,也許很多人感到有種忽然的孤獨來襲。蔣勳談孤獨,叫人分清楚:「寂寞會發慌,孤獨則是飽滿的。」

他叫人誠實面對自己的孤獨,反而可能激發新路向;有時,「一個從群眾裡走出去的孤獨者,他才會比較有思考性」,否則,處身群眾中,無法思考,「孤獨是思考的開始」。

唐君毅也說過,你的孤獨永遠不會使你寂寞:「在群眾中,你生活於當時的時代,在孤獨中,你生活於所有的時代。」。

喧鬧的世代中,可以走遠一點,孤獨中,看天地人情。

蘇軾最動人的作品,都在失意落寞中寫成;本星期四,蔣勳在中文大學邵逸夫堂,從蘇軾《寒食帖》說起。世道從來險惡,畢業禮時份,來一場強壯心智的精神修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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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詳情:
講者: 蔣勳(台灣著名畫家、作家及詩人)
日期: 2016年11月24日(星期四)
時間: 晚上6時30分至8時30分
地點: 邵逸夫堂
語言: 普通話
報名: https://goo.gl/cdiLgD
查詢: 3943 8621(電話) / icare@cuhk.edu.hk (電郵)

蔣勳為台灣知名畫家、詩人與作家。1947年生於西安,成長於台灣,台北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系、藝術研究所畢業。1972年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1976返台後,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並先後執教於文化、輔仁大學及東海大學美術系系主任。其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深獲各界好評。蔣先生近年專事兩岸美學教育的推廣,他認為:「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一樣,而我用佈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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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Friday, November 18, 2016

發現新大陸:美國不是一人一票!

(
(立場新聞製圖)
(耳語系列之29)

希拉里在美國總統選舉贏了普選票近百萬票,卻輸了選舉人票;又聽到不少人嘲笑民主,「耳語系列」又要出場。

[耳語29.1:看美國!民主不一定一人一票啊!]

發現新大陸一樣的語調,然後謂香港的選舉制度也很符合「國際標準」。

一,首先人家是國家總統的選舉,美國的州長市長,都是簡單一人一票選出。香港的選舉制度,不應與美國選總統比較。要比較,就比較人家市長州長選舉好了。(你同一國總統選舉去比較,你以為香港是一個國家嗎,你是冥頑不靈亡我之心不死的港獨分子嗎?)

二,如果中國能直選國家主席或全國人大,為了照顧小省,避免「多數人的暴政」,給予台灣、新疆、西藏等地的選票多一點份量,也可能合乎國情。

三,贏了普選票輸了選舉人票,怎說也只是美國立國以來第五次;如果真的要比較香港,香港的行政長官和立法會功能組別選舉,扭曲程度大,屆屆選舉無一例外都扭曲民意;美國的微量扭曲為了照顧弱小州分利益,香港的龐大扭曲為了照顧權貴利益。

[耳語29.2:特朗普都選得出來,說明了民主不要得!]

一,世上沒有完美的制度,民主制度有問題,不代表獨裁就更好。

二,「選舉」不是民主制度的全部。勝出者被賦予行政權力,也同時受國會與司法所制衡。健全的民主制度,包括第四權,即自由的傳媒;也包括第五權,即活躍的公民社會。特朗普大權在握,也不輕易為所欲為。

三,民主不單是投票,是一個過程,須不斷鞏固。現實就是,人的選擇不一定理性,階級矛盾與種族衝突嚴重的話,選舉更可能深化矛盾。

世上沒有一了百了的好制度,民主制度下,最少願選服輸,每個人都有卑微的一票;有民主,好歹權力能和平轉移,在位者交不到貨,選民幾年後又可以再選止蝕。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選舉,只是民主制度良好運作的一個條件,它不能保證建立美好烏托邦,更不是歷史的終結。獨立的司法系統、自由的言論環境、人的理性商討與抉擇,皆要不斷培養保育。民主並不便,這不是今天才知道,不須扮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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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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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紅石門,說迷路


曾幾何時,想不通為何有人遠足時,「被困山中」。山如何能困住你?有路走進去,自然有路走出來,就算前無去路,走回頭路也是路,如何會「被困」?

上得山多,才大概明白,「被困山中」,有多種方式︰

一,是攀石時,「上山容易落山難」,當發現前無去路時,回頭一望,峭壁險峻,也不敢往回走;這時候,就叫無路可行,被困山中。試過一次,

二,草木茂盛,穿林而過時,迷失於森林中,無處是路。最近發現,香港的低地林好像比以前茂密,也許是近年雨水偏多令草木生長快。行山地圖上,在那些被毅行者踏平了的麥理浩徑及其他主要山徑之外,海拔二百米以下的「虛線」山徑 (即非主要行山徑),要特別小心,密林中上落,路不易找,入黑後更麻煩。多次行山預算時間失誤,都是因為密林中找不到路。

三,明知路在前方,方向無錯,但因為大霧、或入黑,就算有頭燈有衛星定位,偏偏看不見,找不到。

四,行澗時忽然遇上山洪暴發泥石流,小溪變成洶湧激流,又無路可逃了。

五,有隊友體力不支,無力再行,縱使有路,也行不得,也算「被困」。

如何防止「被困山中」?看準天氣,計好腳程,避免於入黑、或大霧、或雨天時,行一些自己不熟悉的山徑,也不要高估自己的體力,更不要高估同行者,找些「有退路」的行山路線,緊急時可以縮短行程。

曾有一次,在四川行山,一小段穿過草坪,來時路很清晰;第二朝回程時,走進一大片厚重的晨霧,草地上無路,山林記認一一消失,東南西北白茫茫一片,大片草原上,只見眼前三數米。怎麼辦?

前路有時會看不清,當大霧襲來,方向感頓失。這時候,不須心焦,可以停下來,喝一口水,坐下來,換一個角度,或許看到出路;若然時間在你的一方,可以靜心等待,迷霧總有散去的時候。
 
沿黃竹角咀北岸綑邊行,一路紅石
談迷路,因為想寫「紅石門」。位於新界東北的「紅石門」,是我聽說過香港最多「被困山中」故事的地方。走紅石門,多數人都以黃竹角咀鬼手及烏蛟騰作起始點,看地圖,沒有大山,但路窄人稀,紅石門村一帶,早已是無人地帶,樹林茂密,加上要走過香港最長的岬角黃竹角,「快腳」單程,也要四五小時,稍有差池,或錯估同行人的腳力,入黑或霧起時,仍未能通過紅石門的密林,通常都有麻煩。(行黃竹角咀到船灣淡水湖也遇過少少驚險事)


紅石潮池

紅石門綑邊行,宜選潮落時份較易行

正因為路遠難行,又要租快艇作「駁腳」縮短路程,紅石門仍保持着難得的寧靜。紅石灘外望,水波不興的印洲塘海,映照小島與山巒,層層相叠,真正遠離煩囂。若綑邊而行,半天腳程,一路是赤紅灘岸;黃竹角咀尖端,正是地質公園地標「鬼手」所在,沿路怪石巍峨,紅黑相間,很多遊人只乘船遠觀,只屬走馬看花,等如沒有來過!

黃竹角咀鬼手岩
最後,不厭其煩要嚴正警告,走紅石門,綑邊路長,而且鬼手往北走一段岩岸,最好選潮退時行,否則不想濕腳又攀爬技藝不精的人,可能有點麻煩而浪費時間甚至有危險,也要計準時間,避免入黑時過紅石門村,因為密林中路難認。全程連遊玩,從鬼手到烏蛟騰,要預算十小時,不要相信一些網上行程說四五小時就可以,不要信;他們是快腳,我們多數不是。

印洲塘海,平靜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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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與大海搏鬥

(本文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此為加長圖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