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8, 2012

雨霧.死亡.圓形廣場



這一夜,在場已有人問,後來也有人問:是否太浪漫了一點?

天公是否叫「造美」?在乎你的心情,本來已是天陰、微雨,山頂的圓形廣場已濕漉漉,四時多,講座開始,大家已撐著傘。四點半,天公造美,雨再大一點。

那是,天文台雷達圖上看不到的那種雨。



數百人,雨霧中,思考「死亡的意義」。

朋友問,說了什麼?老實說,「哲學」的東西很難記,一手拿著相機,一手撐著傘,已沒有什麼能撐得起腦袋裡的長期記憶。更何況,鞋在滲水,腳有點濕;更何況,我不住地想,怪不得中大學生鄉土味重,你扮靚,set頭化妝,日曬雨淋,結局會很悲壯。

幸好,《中國青年報》有記者李斐然在場,寫了一篇《這一夜,我們直面生死》,我才記得起這夜談過的事,老實不客氣節錄幾段。

「一个学生说,她没想到能够站在烟雨蒙蒙的山顶听到这样一场关于死亡的讲座,特别是在生活节奏快、物质追求强烈的香港。」

相信,這都是雨中人的回憶。香港其他院校,未必會發生這種事,其實,在中大,人們的記憶中,也未見過這種場面。

主講,是中大哲學系教授關子尹。

讲座还没开始时,4个撑着透明伞的学生走到广场中央站成一排,用英文清唱了一段《摇篮曲》。这是周保松的主意,生和死都是生命中重要的时刻,既然今天的讲座要谈生命的终结,那就让讲座从生命的开始唱起吧。」

「夹杂在雨声里的摇篮曲,并没有引起观众太大注意,以至于好几位去过现场的学生都记不起当时的曲调。可这段旋律却触动了即将准备演讲的关子尹,这位父亲曾常用德语唱着这首歌哄年幼的儿子入睡,但15年前,他的儿子因病去世。再次听到这首歌,他差点哭出来。」

我在現場,聽著他說當年此事,聲音抖震,已哭了出來。

 「“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着他,无从解脱。失去15岁的儿子以后,平日里被学生形容为轻松可爱的关子尹差不多被摧 毁了。这位在德国哲学方面颇有建树的哲学家一度跑去开发电脑软件,主要研究康德的他也拒绝再开讲康德的课程,因为整个心中容不下一个。」

關子尹講述很多哲學家如何看待死亡,說了一個故事

「他拿法国女作家波伏娃的小说故事举例,小说主角获得不死之身,从公元前一直活到20世纪,可免于死亡的他却目光无神,对一切无动于衷,因为不能死,生命就成为了一项诅咒,没有寻求意义的任何冲动。」

 「“死亡非但不是生命的反面,而且是生的要素。关子尹说,正是由于死亡的约束,生命才变得有限,人生中的一切取舍、抉择才变得珍贵,只有这样的生命才值得珍惜,才有价值。」

關子尹在雨中,拿出一幅圖,教我們「死字點寫」。

(網上圖片)
甲骨文的「死」字,象形文字,是「生人拜於朽骨之旁」。他說,從來,「死」,不是一個人的事。人去後,仍活在生者心中;生死之思,也是一種宗族、親情的紐帶。

最後,廣場熄燈。

「在飘着细雨的周五晚上,灯光一盏盏熄灭,沾着雨水的台阶上摆放起点燃的蜡烛,参加讲座的学生低下头,静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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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是一種氛圍,聽聽別人所執著的,聽聽自己聽不明白的;可說的、不可說的;讓思絮浮沉亂舞,把自己投入另一個世界。一鱗半爪,於願已足。

其他講座:

許鞍華:功成百煉 (許鞍華的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