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ly 22, 2014

那些豬事、鳥事



豬事

《野豬》一劇,載譽重演。一如編劇莊梅岩所言,兩年前寫的是超現實荒誕劇,今天重看,吃驚地寫實。

《野豬》故事裡,資深報人街頭遇襲,政府不再花時間矯揉造作,赤裸裸操控傳媒,真相遭隱沒,蟻民拜倒於發展是硬道理的主旋律。這是一個「文明倒退的時代」,每個人都被迫思考︰你選擇妥協,放棄自由,當一隻安逸的農場豬,還是不惜風險,繼續當一頭橫衝直撞的野豬?

野豬,其實很害羞。牠們只想躲在密林深處,自由地過活,遇到兇猛的人,牠們害怕,會逃走;當人們正面施襲,企圖把野豬困在籠中,他們會醒覺,為自由奮戰。

搜捕野豬,把牠們困在豐衣足食的豬圈裡,縱情娛樂,滿足食慾與色慾,正是ruled by bread and entertainment,慢慢就能馴養。很多人,願意放棄一點尊嚴、放棄一點自由,換取眼前的安逸與權貴的恩寵。

《野豬》裡的記者角色,有人選擇抗爭,走上不歸路;有人選擇妥協,投向高牆。妥協,能否換取更大的空間、還是變作扼殺自由的共犯?舞台燈滅,沒有答案。

鳥事

現實裡,很多人只求三餐溫飽,對權利、自由,不會想得太多,未燒埋身,根本無暇理會。陳日東一文〈從《野豬》反思罵人「港豬」〉中,則借劇之「豬」,請大家反思,現實裡,不應輕易罵人「港豬」,很同意他的說法︰「政治冷感者始終佔多數,他們可能連妥協也談不上,只會按既定的遊戲規則,營營役役過一生。有些自命激進的人,嘲笑他們為港豬。這種批評來得太輕易……

或許,以鳥為喻,看見色彩繽紛的小鳥,大家會好過一點。這個真鳥真事,從舊文中翻炒,今天看來,正是時代的寫照。(見舊文〈豐衣足食的豬圈〉,現重錄如下。

事發在幾年前的廣州白天鵝賓館,大堂裡的咖啡座。

大堂裡,有一個奇怪的大鳥籠。籠裡飼養了二、三十隻色彩斑斕,似小鸚鵡模樣的小鳥。不要問我為什麼五星級酒店大堂要養鳥,可能是跟風水有關。



奇怪的是,有一隻小鳥逃脫了,牠飛出籠外。

大籠看不見有缺口,牠為什麼能飛出籠外?廣州白天鵝賓館,是中國改革開放後最早一批五星級酒店,中國一直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小鳥離奇地擺脫囚籠的困厄,有可能是鐵籠有一些鐵枝略彎了,小鳥有意無意之間拈了出來。

但是,獲得了自由的小鳥,卻不渴望高飛,牠有點驚惶失措。

牠在外面,圍著鳥籠在轉,呼叫籠裡的同伴。其他小鳥過來看望牠,啾啾細語。籠外的鳥,跳來跳去,側著身上往鐵枝裡擠,想走回籠裡,但是,牠一直找不回那個讓牠奇跡地逃脫的神奇窗口。

為什麼牠不展翅高飛?

牠從小就活在籠裡,籠子就是牠的世界,裡面有水有糧,豐衣足食;有眾多同伴,可以一起嬉戲。籠外的世界,牠曾經好好張望過,只見風大雨大,甚為陌生,也害怕孤獨。

籠外的鳥兒,拼命要鑽回籠內。籠內的其他小鳥,自顧自玩得開心,也懶得管牠了。

過客們很擔心小鳥的安危,告訴服務員有這樣的怪事。服務員說:不要擔心,牠最後會找到洞口鑽回去的。

故事完結。

臉書上,碰到Alejandro Jodorowsky 的名句︰Birds born in a cage think flying is an illness. 「在籠裡出生的鳥認為飛翔是一種病」,很好地總結了近日簽名運動的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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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文字原刊於晴報專欄《風起幡動》及舊博文,本文為加長更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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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過一些以豬為喻(〈豬圈〉)、以狗為喻(〈草原狼與看門狗 〉)的文章,一直很小心,不想予人「以豬狗罵人」的感覺。反躬自問,誰不活在豬圈、或處身豬圈邊緣?在職場打滾,誰不曾距離被馴養只一步之遙?無論是豬是狗是鳥,甘願被馴服馴養、被困籠中而失去天性,他們都是受害者。我們的目光應注視著,那些以豐衣足食為餌,煽惑單純百姓的管治機器。(見〈紅螞蟻鬥黑螞蟻,誰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