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2, 2013

北島.冗長的回聲



這夜,一場詩歌朗誦會
朗讀〈守夜〉,沉重的序幕

中大博群書節,詩歌之夜,一次過聽很多北島的詩,有點沉鬱。

序幕,鋼琴聲淡然,北島說了幾句開場白,他說,很少朗讀自己的詩。

他說,自己的生命,大部分都在黑暗中。

他沉聲唸了〈守夜〉。


月光小於睡眠
河水穿過我們的房間
傢具在哪兒靠岸

不僅是編年史
也包括非法的氣候中
公認的一面
使我們接近雨林
哦哭泣的防線

玻璃鎮紙讀出
文字敘述中的傷口
多少黑山擋住了
一九四九年

在無名小調的盡頭
花握緊拳頭叫喊


流亡的守夜人,如流水的琴音,這是向北島致敬的一夜。

北島1949年出生,他的成長,就是共和國的編年史。唸書時,遇上文革;曙光在望時,遇上六四;而後,飄泊在外二十年。

還記得,那些激動的年月,到處印有北島的詩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難道,這是時代亙久不變的真理?

 〈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過去了,

為什麼到處都是冰淩?

好望角發現了,

為什麼死海裏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

為了在審判前,

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

------信!

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聲,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如果海洋註定要決堤,

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陸地註定要上升,

就讓人類重新選擇生存的峰頂。



新的轉機和閃閃星斗,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弦動、心動,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誦讀會。時而激勵時而滑稽的小提琴,低泣沉呻的中提琴,溫婉的雙簧管。同學誦讀詩句,淒滄的文字,曾經陪伴我們,走過許多日子。

〈一切 

一切都是命運
一切都是煙雲
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
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
一切歡樂都沒有微笑
一切苦難都沒有淚痕
一切語言都是重複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愛情都在心裡
一切往事都在夢中
一切希望都帶著註釋
一切信仰都帶著呻吟
一切爆發都有片刻的寧靜
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

北島,沒怎樣看他笑過。

沉呻、朗讀,這天在中大,我們看見了冗長的回聲。


最後,北島與我們一同誦讀〈走吧〉


走吧,
落葉吹進深谷,
歌聲卻沒有歸宿。


走吧,
冰上的月光,
已從河面上溢出。

走吧,
眼睛望著同一塊天空,
心敲擊著暮色的鼓。

走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去尋找生命的湖。

走吧,
路呵路,
飄滿紅罌粟。


這夜,邵逸夫堂舞台上、二樓座位全滿。六百人,聽詩歌朗誦。

這夜,詩人廖偉棠說,沒見過香港的詩歌朗誦會,有那麼多人參與;《今天》雜誌主編說,沒見過北島的詩歌分享會有那麼多人參與。

詩終,人散,舞台燈亮。小樂團琴弦再舞,Gustav Holst, Tutti in Jupiter如鐵達尼號沉船前的安靜。
多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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