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ugust 31, 2012

大象之歌


區家麟|絢麗荒涼    (本文31/8/2012 刊於《信報》)

「大象」忽然成為潮語,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以「大象」為標記,喻意「民意大象」,源自行政會議召集人林煥光一番話:「當政府見到大象,就知道係大象。」外界解讀:當「主流民意」出現,政府自然知難而退,撤回國民教育科,真是美麗的誤會。

為何「主流民意」這現象會以「大象」作比喻?很多人摸不著頭腦。林煥光的意思,大概來自英語世界 ‘elephant in the room’ 的說法,只是,「房間裡的大象」一般用法,意思卻是恰恰相反:房間裡有一頭大象,事實擺在眼前,但大家卻詐作不見;問題大得不可能忽視,仍當無事發生,強作鎮定,就是elephant in the room

「大象?什麼大象?哪裡有大象?」
大象溫馴,也不太引人注目,它們在非洲草原上,常是受忽略的一群,人們遠赴非洲的野生動物保護區,焦點是獅子、犀牛、獵豹、長頸鹿等動物;獅子獵食,角馬大遷徒,當然是重頭戲。大象?每個保護區都有,大象行動緩慢,到處都有牠們蹤影,有如草原上的灌木叢,只是原野上的點綴。

大象本來樂得清閒,牠們與世無爭;大象很安靜,人們坐在車上,偶然象群走過,牠們腳板的軟墊踏在青草地上,身軀龐大,卻靜默無聲,嘴角永遠帶著呆頭呆腦的微笑。不過,大象也會發惡,正是守護孩子的時候。

大象群居,象媽媽們互相幫助,一起照顧孩子。大象壽命長,小象成長期也長,小象直到十歲,也與媽媽形影不離,大約十七歲才離群獨立,與人類相去不遠。象群感到安全受威脅時,象媽媽們會排陣圍成一圈,把小象重重保護在中間,然後伺機撤退;情況危急時,象群的首領大媽,會身先士卒,張開巨耳虛張聲勢,衝鋒陷陣,毋懼獵人的重型武器,為了孩子,大象置生死於度外。草原的導遊告誡遊客,帶著小象的媽媽,千萬惹不得。

在非洲,有很多關於大象的傳說,其中於津巴布韋卡里巴湖 (Lake Kariba) 的故事,感人至深。贊比西河兩岸,本來是大象的棲息地;發展是硬道理,幾十年前,人們築大壩蓄水發電,高峽變平湖,切斷了大象祖祖輩輩以來的遷徙路線。大象怎麼辦?有人目擊,兩頭大象,沿著已被淹沒的舊日足迹,走進水裡;牠們互相扶持,累的一隻,把長鼻子靠在前象背上,休息一會,這樣不斷游了一天一夜,整整二十公里,筋疲力盡,才游到大湖對岸。大象執著、堅持,縱使環境改變,大象不會忘記。

Elephant can remember,大象不笨,牠們記憶力驚人,記得歷史。象群長老地位超然,因為牠們只要曾經踏足過,就能記住水源的位置,在旱季,非洲草原上的獵人,常常跟隨大象的足跡,掘開表層的泥土,找到地下水源而活命;大象也懂得感應氣象,知道何處有甘露降臨。久旱之時,老象的記憶、土地的歷史,就是群族生存的關鍵。

所謂「國界」,對大象而言是荒謬的。大地一體,他們是草原的孩子,縱橫森林和原野,只有那些可笑的人類,築起「國家」,劃地為界。旅人穿梭草原,司機突然停車,指著同一色的草原說:那邊是鄰國的土地,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大象會在旁竊笑。

大象如果活得再長一點,大概會記得,非洲大陸,本來沒有「國界」「國家」概念,都是百多年前歐洲殖民主義者帶來的把戲,他們為了分地分田分金礦,劃地分贜;他們築籬笆為界,推崇國家主義,分而治之,高舉「愛國」圖騰,統一思想。

這些,大象都看得清楚。政權有興亡,土地、家庭才是長存。親人摯友倒下,大象們會為逝者哀痛流淚,繞著亡軀,戀戀不去;奔馳於秀麗山川,大象們自然會愛惜自己的土地。一幅刺眼的旗幟,如何叫大象「情感觸動」?

大象,不應走到政府總部的會議室,有這樣的一天,必然出了大問題。政府官員如何回應?他們大約懂得三種方式:

1. 「大象?什麼大象?哪裡有大象?」

2. 「牠們只是一小撮的大象,還有千千萬萬的大象沒有走出來,沉默的大象都是支持我的。」

3. 「我們細心聆聽大家的意見,成立了一個委員會,成員包括了各階層的大象(邀請中)。」

你要小朋友看到國旗會感動
其實小朋友不知什麼叫「感動」
例如麥兜,常急屎
原來
是因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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