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ugust 9, 2010

《一人一故事》













讀這本書,感覺有點奇怪,從來無讀過一本「文集」,有百多位作者之多,而且幾乎每個名字,竟然都是認識的。我們也許不太熟悉,但漫長的採訪歲月裡,我們曾經合縱連橫、或愛恨交纏;我們大多談過天、最少也點過頭;就算從未碰面,也曾在冰冷的文章署名中,認識過有這樣一個親切的陌生人。

誠然,文章不是每篇都好,但都帶著深情暖意,讀來令人感慨萬分。有幾篇,印象特別深:

葉英傑《是天災,還是人禍》
當記者,見過太多災難,大概都看得很開,都不會無病呻吟,因為大家都明白,幸福不是必然。

廖忠平《惦掛著一對站不起來的小姐妹》
也許每個記者都經歷過,我們急於完成採訪,忘記了很多,事後亦難以挽回。對記者而言,我們每月面對數十個「被訪者」,對「被訪者」而言,他們一生人可能只被你一個記者採訪過。所以,好好對待你的被訪者。

李以莊《川震一周年》
Now新聞台的特輯,繼續揭露豆腐渣工程,贏得了「皮博迪大奬」,但記者最後寫道:「……我們的工作,和我們帶出的這些問題,也許最終只如同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扔進一潭死水,終究也泛不起一絲漣漪……但我仍然慶幸能當一顆小石子,總好過當一尊在天災人禍前居高臨下,紋風不動、冷眼旁觀的大石塊……」唉,沒有補充了。

盧永雄的《儍小子找大班》和陸錦榮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實習頭幾天的遭遇,談的是很老套但很真實的教訓: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努力堅毅,勇於嘗試,才能把握機會。這是教材了。

劉銳紹《是記者?是社工?還是包公?》
這是我從未聽劉銳紹說過的一個故事,一字一句有血有淚。我同意,在某些環境裡,記者不能再作旁觀者,不能再假裝理智中立,去掩飾自己的不作為。

張宏艷《悲劇的代價》
Lavender的矛盾,也是很多記者遇過的。說穿了,記者的工作,很多時候,乃在販賣別人的悲涼故事。然後,記者完成工作,得到金錢的回報,甚至榮耀,那的確是叫自己內疚的一個勾當。然後,那悲涼故事的主人翁,要問你拿「採訪費」,為何我們不付錢,然後還自詡站在新聞道德的高地?在歐洲採訪一個學者,也要付訪問費,為何悲劇主角,在沒有誇張作假的情況下,不能象徵式收點錢?

程翔《新聞工作者的責任觀》
有關三十年前南斯拉夫的採訪小故事,程翔給我們力量:誰對誰錯,歷史會證明。

胡力漢《逆流的勇氣》
唉,道盡了,自己讀吧。

梁蕙儀《新聞自主才值得慶祝》
「……但不爭取,就只得乖乖認命做喉舌。」一個回歸五周年專題背後的故事,太多太多人,當了老闆,就忘了做記者的本份。屁股指揮腦袋,乃是每個時代的悲哀。

黃雅麗《Peter Arnett: 我從戰地來》
怎麼Leona寫的文章都入心入肺,Peter Arnett感動了妳,也提醒了我們:「一個專業記者,首要任務就是要令自己成為討厭的人──政府討厭你,因為你老是和她對著幹:人們討厭你,因為你老是報憂不報喜……我以自己的不受歡迎為榮」確然,遇上當權者稱讚你的報道寫得好的時候,你就要開始檢討了。

張健波《于品海醜聞的考驗》
觸動我的是最後一段,張健波說,自工作以來,每賺兩元便儲一元,這儲蓄習慣,「令我在關鍵時刻,可以毋須為五斗米折腰。」要風骨,就預咗輸得起,積穀才能亮節。

馮惠儀《別了,長城》/ 陳慧兒《尤德之死》
尤德之死與慕田裕長城,廿多年前一次離奇巧合,當天的「污點」,是前輩們掛在口邊的故事。最好的記者都犯過錯,我們都在錯誤中成長。

謝彩雲《我自己的「六四」故事》
心中有氣,人民不會忘記。

毛孟靜《那一幅大瀑布海報》
還記得這一句,記者生涯不是等,「記者生涯原是真」。
我們相信「真實」就在某處,相信真實故事的力量。

書裡,還有很多記者內疚、懺悔,也許我們都曾在關鍵時刻作過錯誤抉擇,為完成工作而忘記眼前的被訪者是活生生的人,為守著虛妄的中立信條而選擇了不作為。也許,正是犯過錯,欠了債,更令自己不得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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